舞蹈家周潔因病離開人世 最終實現了她自己葉落歸根
在浦東醫院隔離治療的第五天,舞蹈家周潔因病離開人世,最終實現了她自己“葉落歸根,回到家鄉,回到祖國”的宿愿。一位熟悉她的作家說:“周潔是一定要回到上海來才會離去的。她在美國是不會瞑目的,因為對她來說,那里是異鄉,無根的地方。”
在生前,懷著對祖國的深情,周潔全身心致力于中國民族舞蹈在海外的推廣,將個人舞蹈成就轉化為中國舞蹈的傳承與傳播。通過艱苦創業和執著耕耘,幾十年如一日,向美國人民和美國主流社會展示了中國舞蹈藝術和中國文化的魅力,用獨特的方式向世界傳遞中國故事、中國聲音。
作為周潔生前的好友,陸生告訴晨報記者,因其為中美交流所作的努力和貢獻,周潔得到了歷屆中國駐休斯敦總領館總領事的高度評價;獲得了美國前總統老布什和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博士的接見,稱她為“文化大使”;得到了國務院僑辦的充分肯定。美國著名國會議員 Al Green為她頒發中美文化交流“杰出貢獻獎”,稱她為“德州的黃玫瑰”;休斯敦大學亞美研究中心為她頒發中美文化交流“終身成就獎”;時任休斯敦市長Lee Brown把每年11月20日定為周潔舞蹈學校日,稱她為“休斯敦形象大使”。周潔受到好萊塢著名導演斯通、現代舞大師肯寧漢等名人的高度贊揚,被稱為中美文化藝術交流的卓越使者。美國的許多華人更是把周潔視為中國文化的代表,寄托著中華傳承和浸潤之夢。
近年來,周潔飽受疾病的困擾。她旅居美國休斯敦,一直以樂觀的心態與病魔進行抗爭。S小姐是周潔在休斯敦的好友,她描述了周潔最后的日子:
她的疾病是七月份開始復發的,當時美國的醫生認為她最多只能再活一周時間。可是她憑著一心想回到上海的信念,始終堅持著,與病魔抗爭。也許是她年輕時長期跳舞的關系,(身體)肌肉要比一般人都強一些。但實際上,這個時候她已經被病魔消耗成了一個空架子,皮包骨頭,體重只有60多斤了。
由于疫情原因,休斯敦的醫院不允許家屬和親友探視,朋友們想了很多辦法,加上S小姐在休斯敦也有一定的影響力,所以醫院最終允許她進去探望。S小姐去看她的時候,周潔緊抓著她的手不松手,淚流滿面。她在醫院陪伴了周潔兩天一夜。到了9月底,在朋友們的幫助下,周潔最終決定一定要包機飛回上海。9月26日,經過一番長途飛行和中轉加油,最終飛機在上海安全降落,并隨即送往浦東醫院,10月1日晚上,周潔因病與世長辭。
周潔總說,“無論孩子會不會說中文,當她們翩翩起舞的時候,就都是一個個中國文化的使者。美,對于全世界都是相通的。”
一位作家說:“我去過世界上每個大洲,深刻體會到那些美麗的地方與我無關,我們只有到了這塊能容納我們的土地上,才找得到存在的感覺。”終于,周潔回到了上海,也許是自己內心得到了解脫,也許是不想再與纏身多年的病魔糾纏,她離去了,魂歸故里。
有讀者看了昨天本報報道之后深情留言,“從此,天堂多了一位最美的舞者。”
她以最珍貴的生命來訴說自己對祖國的感情和渴望
晨報記者今天專訪了出版人、作家魏心宏先生,請他介紹了周潔生前包機回國的情況以及他眼中的周潔。魏心宏與周潔相識三十多年,曾兩次前往休斯頓看望周潔。在我們采訪之前的幾個小時之前,魏心宏與周潔生前好友S小姐做了一次越洋電話溝通。
晨報:周潔是這次病危才決定包機回國的嗎?
魏心宏:關于周潔回國包機,其實在今年上半年就曾經討論過一次。當時她也面臨過類似病危的情況,大家就開始考慮包機的可行性,但因為包機比較復雜,因為在美國要包這樣的一架帶有救護性質的飛機,需要有一個申請的過程;除了飛行員以外,她還要有醫生和護士全程跟機,保證生命安全;另外,飛行航線全程超過1萬公里,這個小飛機中途要加油的,要選擇加油點;另外,它進入中國的話,還要和跟民航當局要申請,整個申請過程是比較復雜的。所以,今年上半年,她們曾經計劃過這件事情,就是做了一些事務性探索,跟包機公司也做過一些聯絡。
晨報:后來為什么又放棄了包機方案呢?
魏心宏:后來不了了之,是因為當時有些人勸她留在美國治療,他們認為休斯頓的醫療條件好,是美國六大醫藥發明中心之一,另外有一個癌癥救護中心和生命臨終關懷中心,這些我自己之前都去參觀過的。那么,有些人就覺得,美國這么好的醫療條件,肯定是中國所不及的,所以周潔在美國做這方面的救治可能會好一點。其實,按照我的看法,周潔如果早一點決定包機回國可能不至于如此,在今年上半年甚至在去年她自己身體條件還比較好的情況下,她就應該回國來。
我們上海的醫院,在晚期癌癥病人的救治方面水平并不低,醫療設備和科研條件都是不錯的,如果周潔能夠早一點回來的話,可能還能免受很多痛苦的過程,但這就不說了。
那么到了這次,她是7月份再一次復發,復發以后情況就非常不好,身體非常虛弱,那么S小姐呢,曾經到醫院去探視過,并且在那里陪了她一天兩天一夜吧,她跟我說,在這個兩天一夜過程中,她們做了一些比較深入的交談,因為當時周潔是比較焦慮。在這個過程中,周潔的一些好友,陳燁、劉曉慶等人,她們也都一起探討了包機的情況。
晨報:那么這次包機飛行順利嗎?
魏心宏:所以最后,她們最終在這種緊急情況當中聯系了包機公司,最終在9月底租了帶救護功能的小型噴氣式公務機飛往中國。那么飛行過程當中也遇到了問題,按照計劃,飛機到了關島要做停留,因為小飛機要加油,但是到了關島以后,飛機發生了故障,而且零配件缺失,關島又沒有零配件供應。那么,又要等待從美國本土把這個零配件運到關島來,所以,她們在關島就多停留了兩天,這兩天時間,周潔繼續堅持著,實際上,她后來是完全靠自己的精神硬撐著。
兩天以后,飛機修好了,又重新披掛上陣飛往中國,最終在上海的機場降落。國內親屬幫她聯系的是浦東醫院,直接送往醫院,到醫院人已經比較虛弱了,因為落地上海以后呢,她可能自己覺得如釋重負了,“我終于回到家鄉了”,這個心里勁一松以后,估計她的體力也已經達到極限了,大致就是這么一個過程。
晨報:關于包機費用,目前網上傳言很多,那么這次包機費用大概是多少?
魏心宏:據我所知,包機總的費用大概是27萬美元左右。
晨報:你和周潔相識三十多年,你眼中的周潔和其他從事藝術工作的女性有什么不同之處?
魏心宏:周潔跟我認識的文藝圈很多女星不同的是——她很有頭腦,做事比較果斷。周潔并沒有很高的教育背景,她在很小的時候就進入了舞蹈學校,所以她后來的文化知識和個人修養,都是在這個人生成長過程當中慢慢補充的,但是她有自己的個性,作為女性藝術家,她做事非常周全,也很有雄心。
綜合她各方面的情況,我甚至認為她當時不一定要出國。她自己說,去美國對她不一定是最合適的,她也不是一個貪圖享樂、要過奢華生活的人,我也從來沒聽她說起這些想法。她覺得自己的人生應該有所體現,有所價值,應該跟社會形成同步的關系。所以講,她或許是一位生不逢時的的藝術家吧。
晨報:有網友說,周潔加入美國國籍了?
魏心宏:她沒有加入美國國籍,仍然是中國國籍。
晨報:你覺得是什么讓她最終毅然選擇回國?
魏心宏:如果在美國離開人世,她是無法瞑目的,她一定是非常渴望回到自己的故土,所以才會有驚人的毅力一直支撐到她回到上海。但要從美國包機飛回來,不要說是病危的人了,就算是普通病人也吃不消,還要在關島那樣惡劣的環境下滯留兩天,可以想象那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,可是她還是堅持下來了。等到9月26日踏上故土,她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了,就在(10月1日晚)那一個瞬間,她離開了我們,我想,這是她以她最珍貴的生命來訴說著自己對祖國的感情和渴望。